趙桓熙的三個姐姐是下午來的,殷夫人容貌昳麗,生的幾個兒女姿容都不差。三個女兒中趙佳臻容貌最佳,老二趙佳善正如趙桓熙所言,看著不茍言笑有些嚴肅,老四趙佳賢小腹微凸似是有孕在身,長得珠圓玉潤的看上去很是溫柔賢惠。
小夫妻倆去時,殷夫人和三個女兒已經說了一會兒話了。三個大姑姐看徐念安的眼神都很和善。
「喲,都到母親這兒了,還牽著媳婦兒不放呢,怕我們做姐姐的搶了你媳婦不成?那說不得我還真就搶了。」趙佳臻見趙桓熙牽著徐念安的腕子進來,笑著起身將徐念安拉到她們姐妹幾個那邊。
趙桓熙手驟然空了,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。
趙佳善難得地笑嗔道:「你倒是自來熟得很,仔細嚇到弟妹。」
趙佳賢掩口而笑。
殷夫人給幾人做了介紹,眾人彼此見過禮後,徐念安被趙佳臻拉著坐在身邊說話,趙佳善則對趙桓熙道:「阿峻和你四姐夫來了,正在祖父那裡,你也去陪著說說話吧。」
趙桓熙本來還算輕鬆愉悅的表情瞬間彆扭起來,坐在那兒不動。
趙佳臻笑道:「怎麼不去?莫不是怕我們欺負你媳婦兒?」
趙桓熙眼巴巴地瞧著徐念安。
徐念安也笑道:「你去吧,我老老實實的,姐姐們不會為難我的。」
一句「老老實實」讓趙桓熙想起她叫他在祖父面前實話實說之言,遲疑地點了點頭,與殷夫人及三位姐姐打了招呼,出去了。
他一走,眾人的目光便都落在徐念安身上。
趙佳臻站起身道:「弟妹,她們有許多育兒經要說,你陪我去院中走走如何?」
徐念安點頭微笑:「好。」
看著兩人出去,殷夫人打發丫鬟婆子領著外孫外孫女去小花園玩,屏退房中下人,問趙佳賢:「鄔誠又納了個妾?」
趙佳賢臉上笑意一收,垂下臉去,眼圈兒漸漸紅了起來。
「什麼時候的事?」趙佳善還未聽得風聲。
「還能是什麼時候的事,自是賢兒有孕之後。這便也罷了,反正天下男人都一個臭德行。可是我怎麼聽冼媽媽派人回來說,那女子的肚子,瞧著比你月份都大?卻又不是賤籍,這是怎麼回事?」殷夫人只盯著趙佳賢問。
趙佳賢淌著眼淚,不說話只搖頭。
「你……」殷夫人瞧著女兒那樣,恨鐵不成鋼,卻又捨不得說重話,一時氣悶不已。
「月份比你都大,又是你有孕後進的門,能確定是鄔家的種么?」趙佳善問。
「誠郎說是的。」趙佳賢抹著眼淚低聲道。
「他說是便是?這種婚前便與男人不清不楚的女人,能與他鄔誠茍合,自然也能與旁人,如何肯定?鄔家二老也是個糊塗的!」殷夫人怒道。
「娘,事到如今別說這些沒用的了,替小妹想想法子是正經。若那女子生下個兒子,可又是個庶長子。」趙佳善皺著眉頭,「那女子品行如何?」
「……深得誠郎喜愛。」趙佳賢想到委屈處,忍不住淚如泉湧。
殷夫人冷笑連連:「你別只顧著哭,此時不振作起來,以後有的是你哭的時候。」
「娘!」趙佳善坐到趙佳賢身邊,扶著她低聲勸道:「娘也是為你著急,你別哭了,身子要緊。」
「二姐。」趙佳賢哭著偎到趙佳善肩上,「新婚時他說此生只我一人,我懷英姐兒時,他納妾,還心懷歉意,在我面前做小伏低許久。可是這次……這次……」
「若他絕情,那女子又委實不是個好相與的,我們也不是沒有法子治她。」趙佳善目光冷硬道,「咱們家的悲劇,絕不可在我們姐妹身上再發生一次。」
趙佳賢擡頭,看著趙佳善問道:「二姐,你有什麼法子治她?」
「那孩子生下來是個隱患,可若生不下來,便不足為慮了。」趙佳善目光堅凝。
趙佳賢驚訝地瞪大眼睛。
殷夫人忙道:「萬萬不可胡來,若是事發,你們姐妹在夫家還如何做人?」
趙佳賢一手搭在小腹上,連連搖頭:「不行的二姐,我不想這樣,再怎樣,我也不想傷人害命。」
「你不想傷人害命,可能攔得住別人這樣想嗎?想想桓熙小時候,在花園裡玩掉進池子里,走路從台階上滾下來,雨天在走廊里玩耍,和他幾步之遙的小廝生生被雷劈死……多少次生死大劫,你敢說跟姓杜的那邊沒關係?你不想傷人害命,便是拿英姐兒和你肚子里孩子的性命來冒險。」趙佳善疾言厲色道。
趙佳賢被嚇住。
提起桓熙小時候的遭遇,殷夫人也是眉頭緊鎖地握緊了拳頭。
房裡一時陷入靜默。
過了好一會兒,殷夫人微微鬆開拳頭,對趙佳賢道:「你回去先試試鄔誠的口風,說若是那邊生下的是男孩,便養在你膝下。若是他不肯,我們再作計議。」
趙佳賢心有餘悸地點點頭。
趙佳善看了殷夫人一眼,沒再說話。
往芝山蘭湖那邊去的路上,趙佳臻搖著團扇,頻頻側過臉來打量徐念安。
徐念安問道:「三姐總是看我作甚?」
趙佳臻笑容明艷:「弟妹生得如此貌美,我弟弟必然十分喜歡吧?」
若是換做旁人,怕是早就羞紅了臉,徐念安卻莞爾一笑,道:「論美貌,誰又比得過三郎自己呢?他又怎會因為美貌喜歡我?」
趙佳臻笑得用團扇掩住嘴唇,微側身朝跟在後頭的丫鬟揮了揮手,丫鬟們便退開了。
「弟妹是個直率人,那我便也不與你繞彎子了。芙蓉軒那邊的人和事,弟妹應當是有所耳聞了吧?」趙佳臻直言道。
徐念安點頭:「三郎並未瞞我。」
「不知弟妹心中有何打算?」陽光毒辣,趙佳臻帶著徐念安避到一處樹蔭下。
徐念安知道她八成是替殷夫人來探口風的,便也沒藏著掖著。
「三郎年少懵懂,據我觀察,他對那位龐姑娘未必有男女之情,不過是在對方的曲意逢迎下,將她當做是聊得來的朋友,想要保護她罷了。」
「依你之言,若是我母親此刻想要將她趕出去,也是可行的?」趙佳臻問道。
「自是可行,但沒必要。三郎現在對那位龐姑娘存著一份憐憫之心,這本也算不得什麼,可若是在有心之人的操縱下,這份憐憫之心難免會變成夾雜不清。還是讓三郎斷了這點念頭再將人趕出去的好。」徐念安道。
「看來弟妹心中早有成算了。」趙佳臻彎起鮮妍的唇角。
徐念安喟嘆道:「成婚之前三郎便來花田上找我,說他心有所屬不願娶我,我又怎能不早做打算呢?所幸他心軟也並不是只對那龐姑娘心軟,如此我才有幾分勝算。」
「弟妹冰雪聰明,我母親可算是能放心了。」聰明人話無需說得太明白,趙佳臻對徐念安的答案十分滿意。
兩人在外頭逛了一會兒,又回到嘉祥居去陪著殷夫人和趙佳善趙佳賢兩人說了會兒話。
看著時辰不早,三姐妹要告辭回家了,殷夫人打發徐念安回去歇著,讓趙佳善和趙佳賢先走,把趙佳臻留了下來。
趙佳臻把徐念安對芙蓉軒的態度跟殷夫人說了,笑著打趣道:「娶到這麼個能為您排憂解難的媳婦回來,母親現如今可不嫌棄人家門戶低了吧?」
殷夫人嗔道:「就你話多。」看著自己嬌美開朗的三女兒,她目光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心疼,道:「臻兒,上次我與你說過的事,你考慮得怎麼樣了?」
趙佳臻收斂了笑容,低下頭攥緊了帕子道:「我不想生,一想到要給他生孩子,我便噁心。」
「可是不管男女,你好歹得有一個孩子,如若不然,將來你怎麼辦?」想起三女婿的不堪人品,殷夫人便忍不住恨趙明坤。
「再難忍,你就當是為了自己的後半生,把眼閉上,熬過去吧。」想到傷心處,殷夫人忍不住濕了眼眶,拿帕子掖了掖道,「如今你弟弟成親了,徐氏是個有手段的,能管得住你弟弟,我也就不那麼操心他了。五個孩子中,現在最讓我放心不下的,只有你了。都怪我沒用,當初沒能攔住你父親把你許配給那個畜生……」
「這怎麼能怪您呢?這麼多年,您在這家裡有多不易,我們姐妹都是看在眼裡的。」眼看著殷夫人要哭出來,趙佳臻過去安撫地摟住她的肩膀,她咬了咬牙,輕聲道:「您也別為我操心了,我……會生一個的。」